时下,一种新型职业应运而生,那就是职业扫墓人。当客户不能实现扫墓的愿望时,他们可以代客户到父母墓前祭拜、扫墓,可以通过录视频、发直播的方式让客户在网上远程观看祭扫的过程。
记者采访了解到,目前这一新兴服务的需求越来越旺盛。最常见的需求方是出国定居者和移居外地者,由于路途遥远,他们在特定的节日很难亲自到父母的墓前祭扫。为了表达对逝去亲人的缅怀,他们就从网上或其他渠道付费找人代为扫墓。而且,随着人口老龄化进程的加剧,未来,很多老人还要去祭拜自己的父母,一旦身有残疾或其他原因,他们也确有很多不便,找人代为祭扫,成为一种无奈而又现实的选择。
雇人祭扫,在某些人看来是可以理解的,它通过商业手段满足人的特殊需要;而有些人则对此难以接受,认为它颠覆了中国人的传统习俗。
代人祭扫业务越来越多
在河西区某大型医院附近经营一家殡葬用品店的赵洪(化名),4月份接到了不少代人扫墓的订单,委托人身在外地或境外,通过网络或电话预约的方式,托他带上祭品到墓地去祭拜,全程服务打包付费。他对这项业务已习以为常了,为此还特别雇用了一位年轻的老乡小伟帮他接单。
3月底的一单业务,让赵洪和小伟记忆深刻。委托人是一位女性,今年40多岁,10年前移民到荷兰生活。她委托赵洪在清明节前去自己母亲的墓前祭扫,带一些鲜花和祭品,同时拍下母亲的墓地照片。“在电话委托时,对方说着说着就哭了。”小伟回忆。
委托人母亲的墓地在本市静海区。赵洪指派小伟前去。小伟胆子大,会办事,遇到紧急情况能沉着应对,这些优点是赵洪选择他的原因。殡葬服务业常被一些人认为“天天与死人打交道、晦气”,年轻人大多不愿从事这行,所以现在从事这行的多是50岁以上的人。
临行前,委托人又打来电话,声泪俱下地回忆了母亲养育自己并把自己培养成博士出国留学的经历。小伟想,这一次一定要圆满完成委托。备好祭品和鲜花,小伟还不忘给手机充满了电,确保移动流量够用才出门,“有很多客户要求当场拍照,甚至有客户需要在线视频通话,确保祭扫的真实和隆重”。
根据委托人发过来的信息和位置,小伟到墓园后找到了墓碑。仔细一看,这一墓地已很长时间无人照看了,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尘,在缝隙里长出了小草。小伟赶紧找墓园的服务人员,将墓碑擦拭干净,摆放好祭品,小伟深深鞠躬,然后拿出了手机,和远在国外的委托人开始视频对话。
对方在手机里看到了母亲的墓碑,立即哽咽起来,随后开始抽泣,哭声越来越大,小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墓碑林立的墓园,冷风呼啸,他感觉一阵哆嗦,有些站不住,也想靠在墓碑上放声痛哭。定了定神,他将手机稳住,任客户宣泄着内心压抑许久的情感。那一刻,他觉得,自己帮助委托人完成了一个心愿。
小伟事后和委托人交流,劝委托人以后要是回国的话,还是找机会亲自到母亲墓前来祭拜,这样才算是真正达成心愿。委托人也告知他更多的故事:母亲在30多岁时与父亲离婚,独自将她抚养成人;她在读博士期间,母亲得了肿瘤,40多岁时就撒手人寰了。委托人当时没有经济能力,母亲的亲人散落在西北多地的农村,当时也没有迅速找到那些亲人。后来,委托人留学海外,嫁给了外国人,并定居在荷兰。在母亲安葬后的18年间,由于学业、婚姻、家庭和事业等多方面原因,委托人只到墓前祭扫过两次,而近十年内则一次也没来过。从27岁到45岁,委托人也经历了人生的起伏和事业上的各种挫折,每当遇到事业不顺,她都会想起母亲,想到她含辛茹苦的经历。今年,这份思念格外强烈,但又无法回国,便通过网络搜索找到了赵洪,请他们代自己祭拜母亲。
祭拜过后,小伟收到了委托人的感谢金500元,加上各类花费,共计收费2000元。这一单在所有单子中并不算贵。有些单子,需要到河北省沧州、唐山甚至山东省的部分县市去祭扫,路途遥远,且面临各种风险,每单收费多在3000元以上。
去年,赵洪接到一单,委托人通过中间人找到他,要求他去山东某县代为祭扫。墓地在农村的田野,祭品要在当地买最贵的,放最贵的鞭炮和烟花。赵洪考虑到各项风险,有意拒绝,故意报价1万元,意在让对方放弃。结果对方一口答应了这一价格,只是提出了更多的要求:需要当场录制视频,拍照留存,整理坟地等。这一来,令赵洪不好再拒绝了,于是派小伟去山东执行业务。这是一个村子,小伟按照当地习俗祭扫和拍照后,一群当地的干部和公安干警却把小伟围住了,要求他到派出所配合调查。
原来,这单业务的委托人,在南方某市从事了违法业务,在网上被追逃。小伟的出现,被当地干部和公安干警认为是一条有用的线索,可以通过小伟找到违法嫌疑人。其实,小伟对委托人在哪里也一无所知。
现在,赵洪和小伟逐步约定了接单的标准,简单说就是“三接三不接”。移民国外者、腿脚不便的老年人以及身在外地的天津人,这些人需要帮助他们达成心愿,三种接单是帮忙做好事。不接的业务也有三种:财大气粗的商人、40岁以下的年轻人、家庭有纠纷或生前与兄弟姐妹闹过矛盾者。这些单子表面看费用高,但其中含有一些隐患,赵洪不想挣这份钱。
不能亲自扫墓确有难处
过去四十年,中国社会发生了巨变,人口迁徙已呈远程化和常态化。如今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出外甚至海外生活,而他们的父辈、祖辈则安息在家乡。当今一辈要到墓前追思前辈,可能要星夜兼程,可能要跨越千山万水。
除了移民海外的侨民,还有一部分委托者是在国内异地发展的人,他们也有委托他人代自己祭扫父母的需求。职业扫墓人赵洪介绍,在他接的单子中,委托人在南方大城市或西部边远地区生活的都有,这些人利用有限的假期赶回天津扫墓确实有很多困难。为寄托哀思,他们需要委托亲戚或朋友代为扫墓,如果找不到,就只能委托他们来完成心愿了。
在深圳定居的罗先生,今年也通过网络找到职业扫墓人,请求替自己到父母墓前祭扫。罗先生为独子,父母于上世纪八十年代从南方调到天津工作,后均在津逝世。三年前,罗妻调往深圳一所大学教书,为家庭团圆,罗先生也随妻子去了深圳。罗家三代单传,自己无兄弟姐妹,上一辈也没有叔伯。罗先生的女儿现读高中。今年是罗先生父亲逝世10周年,他本应回津祭拜,但家中实在忙碌:孩子要在有限的假期内补习,自己承担的课题面临验收,妻子正申报高级职称……无奈之下,他只好在网上预约扫墓人去父母墓前祭拜,花费了1000多元。罗先生无奈地表示,我的父母在我女儿五岁前就离世了,女儿对爷爷奶奶根本没有留下什么记忆,未来她也不太可能挂念着给爷爷奶奶扫墓;一旦我的年纪大了或身体不好,父母的墓地可能就无人看管了。说到这里,罗先生语音哽咽。
还有一些腿脚不便的老年人,虽然居住在本市,但已至古稀之年,儿孙去了外地或者国外,他们到墓地祭拜父母也不方便。遇到这种情况,赵洪会尽力帮助,收费不超过300元。“说实话,谁都有年迈的一天,等自己老了走不动了,不能去父母的墓前祭拜,儿孙也不能在身边帮忙,那就只有依靠外人了。”赵洪说。
这门生意收费尚无标准
记者在调查中了解到,为帮助一些不能到父母墓前祭扫的市民,一些墓园也提供了代为祭扫的服务,收费在数百元不等。但是,很少有人拨打墓园的电话寻求帮助,他们更愿意寻求殡葬店,或者网络上的职业扫墓人提供的个性化服务。墓园的公共代扫服务呈萎缩的态势,而职业扫墓人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
在淘宝网、58同城网等网站上,一些代人扫墓的信息显示,这些职业扫墓者多是传统的殡葬店或鲜花店兼营的一项业务,也有一些扫墓专车的司机,他们经常跑各大墓园的线路,在网上发布消息,经营代人扫墓的业务。而在收费方面,代人扫墓目前尚无标准,依据祭品价格和路途远近等因素,收费从300元到上万元都有。
有人提出,表达、寄托对逝者的哀思有多种手段,后人不必强求必须到墓前祭扫,在家里摆上照片举行一个简洁的仪式也是一种方式。也有人提出,既然中国是礼仪之邦,就绝不能忘了父母的养育之恩,务必要到父母的墓前祭扫;如果自己不能完成心愿,也要寻求亲戚朋友帮忙或从网上购买服务,摆上优质的祭品,让父母感知到自己的缅怀与思念。
人们祭扫前辈的墓地,目前也面临着少子化和老龄化的难题。后代越来越少,亲戚越来越少,而越来越多的中年人逐渐步入老年。大量古稀及耄耋老人如何祭拜自己的父母,这是一个值得社会普遍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