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日报记者岳付玉 春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宝坻方家庄、尔王庄等村镇的农民没有了往日农耕的忙碌，而是三三两两不无悠闲地踏青赏景，或者过上了朝九晚五的上班族生活。他们中很多人的土地流转了，不用再干农活了，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变成了自家土地的股东和合同制工人，年收入比以前翻了好几番。这让一些其他区县的农民很羡慕。静海、蓟县的一些农民就四处打听：听说市里出了“99号文”，全市所有涉农区县都将开展统一规范的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到时候会怎么流转？究竟能给我们带来哪些好处？
记者从刚刚召开的全市农村产权制度改革暨流转交易市场建设推动会上获悉，作为本市全面深化农村改革的重大任务之一，天津农村产权流转交易的大幕即将全面拉开……
全市各涉农区县将推广“宝坻模式”
农民们所说的“99号文”，指的是2015年12月17日下发的《天津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加快健全完善本市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的意见》(津政办发〔2015〕99号)。记者浏览发现，该文件把健全完善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工作放在了“促进全市城乡统筹发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高度，提出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决定性作用，以推动农村深化改革、促进农村经济加快发展和农民收入持续快速增长为根本目的，明确“统筹规划建设全市统一规范的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
如何实现这一蓝图？由市农委、市产权交易中心和宝坻区政府共同出资组建的天津农交所将担纲重任。农交所将根据天津作为都市型农业发展需求，打破各涉农区县各自为政的、区域封闭的、分散独立的农村产权流转局面，逐步在全市各涉农区县推广宝坻成熟模式，尽快建立统一、规范、高效、有序、覆盖全市的流转交易平台。
不仅如此，去年，京津冀三地农交所围绕京津冀三地协同发展战略签订了建设统一大市场的合作协议，并互设工作站。这意味着，天津农村产权交易所将加强与京冀两地市场的业务合作，最终构建三地统一的交易平台。
作为“服务于全市农业农村发展改革”的公益性平台，天津农交所2011年5月组建后，一直在宝坻区开展相关试点工作。几年来，经过反复摸索与实践，试点工作取得实效。截至目前，农交所累计组织完成农村土地承包经营权(含土地、养殖水面)流转137宗、5.16万亩，交易金额3.89亿元；处置集体闲置资产1笔，涉及金额200万元，完成工程项目招投标1笔，涉及金额200万元。
“宝坻模式”究竟是个怎样的模式？
那么，“宝坻模式”究竟是个怎样的模式呢？
其一，政府作为、政策引导。为统一思想和行动，宝坻区出台了《宝坻区关于规范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工作的意见》，还推出了一套行之有效的政策引导。具体做法是：对利用农交所平台开展流转交易较好的乡镇，区政府择优给予一定的奖励补贴；对通过农交所平台实现土地流转后发展高端高效农业项目的，择优给予扶持。同时，把是否通过产权交易市场进行流转交易，是否按照要求规范各类产权交易合同，作为对基层领导班子党风廉政建设和集体资产管理考核的重要内容。这些政策措施，对提振镇(街)村两级的积极性发挥了重要作用。
其二，“三位一体”、合作共建。农村地大面广、镇村众多，如何及时捕捉产权流转交易信息、搞好产权真实性合法性审查进而主动超前做好服务？农交所在宝坻的做法是依托区、镇(街)两级农经管理部门，构建农交所—区农经站—各镇(街)农经管理部门“三位一体”的运营模式，实现了信息及时互通、功能有机互补。这一模式也将成为构建全市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体系的基本遵循(“三位一体”运营模式图见右下)。
其三，市场化运作。经过积极探索，农交所在宝坻全区推行了以统一监督管理、统一交易系统、统一信息发布、统一交易规则、统一交易流程、统一收费标准为主要内容的运营模式，使得流转交易信息广泛覆盖，交易过程严谨规范，受让主体由市场选择，交易价格由市场决定。
“宝坻模式”好在哪？仨案例告诉你
“宝坻模式”好不好、好在哪？农民最有发言权。
宝坻大钟庄镇的副镇长尹庆利家，除了他本人是公务员外，其余三人均为农民。他告诉记者，他们村土地或许是宝坻最少的，他爱人、孩子等三人的土地加在一起约4亩左右，“现在已经全部流转了”。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这4亩地如果自家种植，一年两季下来几乎没啥经济效益，还把家里人给拴住了。流转以后，按每亩每年1000元出租计算，一年啥都不干就可得到4000元左右的收益，其中的2000多元就能解决吃饭问题，剩下的1000多元净得。“最主要的，家里的三个农民被彻底从田间地头解放出来了，可以出去打工或找份固定工作，这个收入显然不是种几亩地的收成可以比的”。流转出去的土地收益又有啥变化？尹庆利说，那些集体流转出去的土地，已经形成了规模化。买主如果仍然种植传统的小麦玉米，在施肥、浇灌、用药等方面因实现了规模化经营，成本可以下降2/3，收益则能提升50%左右。但很多情况下这些土地都会被引导发展高附加值农业了，比如水果长廊、宝坻“三辣”(五叶齐大葱、红皮蒜、天鹰椒)生产基地等，收益少说也可达到流转前的3—5倍。“我们由衷地感到土地流转对‘三农’绝对是利好。”
采访中记者了解到，很多村民都有尹庆利一样的感受。借助市场化的价格发现机制、科学的竞价机制，农村产权流转交易价格得以大幅提高，有时候甚至远超他们的预期。比如，方家庄镇碱厂村1818亩土地流转项目通过远程电子网络竞价，成交价格1000元/亩，比底价溢出了11%；尔王庄镇小董庄村541.6亩鱼塘发包项目经过多轮网络竞价，从1030元/亩的底价起拍，最终以1410元/亩的价格成交，增值率达到36.9%。
通过天津农交所的开放平台，宝坻农村产权流转交易信息已覆盖至区外、京津冀乃至全国，吸引了更多优质项目参与进来，使资源配置更优、效率更高，助推了宝坻现代都市型农业的发展。
不仅如此，公开透明的流转交易程序，也有效避免了农村产权流转交易过程中的“暗箱操作”问题和可能出现的腐败现象。据尹庆利观察，前些年，由于农村招投标专业化程度相对较低，在土地流转和集体土地、鱼池等资源发包过程中，一些村子免不了出现串标、围标以及揽标等不良现象，严重扰乱了招投标秩序，侵害了集体和农户利益，引发的矛盾纠纷不断增多。而推进进场交易，特别是网络竞价交易，采用异地、限时、连续、竞争报价的方法操作，之前的那些问题已不再是问题，一切都阳光化了，干群关系变得简单又融洽，维护了农村社会稳定。
[案例1]土地流转引来北京客
“我们是京津冀一体化和农村产权市场建设发展的受益者，也是践行者。”赵中宁笑着告诉记者，3年前，通过天津农交所，北京绿北谷科技公司流转到宝坻大口屯镇碱坨村1200多亩地，用来建设有机蔬果生产基地。这位绿北谷的原总裁回忆，当时，这块地已经在农交所平台挂牌了，他们事先去做过水土检测，发现土质特别好，几乎不用特别处理就基本符合有机蔬果的种植条件，“拿地的过程非常简单，我们当时应该是唯一一个竞拍者，所以直接摘牌即可。”赵中宁说，那块地之前也已是蔬果生产园区，不过种植的是市面上的寻常蔬果，不是有机的。
接手之后，绿北谷将其精心打造成有机蔬果生产基地，产品销往京津冀地区，收益较前翻了几番。赵中宁自豪地说，那块土地还获得了中国、欧盟、美国和日本的有机认证，宝坻确是宝地啊。新的园区也给当地农民带来了实惠，他们不仅可以分享土地的租金，还能进园区打工，每人每月约有2000多元的劳务收入，且因为就近就业，也能照顾家里的老人孩子。
[案例2]昔日芦苇荡今朝休闲园
每到节假日，宝坻大唐庄镇东淀村就会迎来京津冀甚至全国各地的观光客，赏湿地美景，观珍稀鸟类，尝津沽野味。服务人员——多半是原来的村民，都是“忙并快乐着”。您或许想不到，这片颇聚人气和财气的农业休闲旅游园区，3年前还是一片自生自长几乎没有任何产出的芦苇荡。改变开始于土地流转——
2012年7月26日，通过天津农村产权交易所，天津泰泽康农业发展有限公司流转大唐庄镇东淀村、尔王庄乡潘套村共2200余亩土地，着手打造泰泽康农业休闲旅游园区。唐金泉是泰泽康农业发展公司总经理。作为本乡企业家，他深知在东淀村流转的土地是国家级古海岸湿地保护区，为典型的湖沼湿地生态系统，乃东淀村集体所有。湿地主要植物为芦苇、水葱、香蒲等，里面栖息着不少国家重点保护鸟类、淡水鱼和哺乳类动物。过去，这片芦苇荡主要产出芦苇送造纸厂造纸，卖不了几个钱，可以说没啥产出。流转土地后，这位颇具慧眼的企业家决定因地制宜搞开发，本着以保护原生态为原则，在湿地乐园整理、修补芦苇地1350余亩、水面550余亩，建1个服务区、9个主题各异的人工岛、8000余米观光水道、2300米观光木栈道、700余米观赏植物长廊等观赏游玩体验设施，打造集吃住行游购娱为一体的农业休闲示范园。3年下来，唐金泉在这片湿地上先后投资了1.8亿元。园区建成后，年产有机瓜果蔬菜5万公斤、野生水产品10万公斤、芦苇等原生植物15万公斤、禽畜类4000只。一系列的投入和改造，使得这里的产业结构实现了从第一产业向第三产业的转型升级，服务业成了主业，农业休闲示范园能同时接待住宿会议两三百人，就餐、观光游客四五百人。
土地流转前，农民在这块土地上没有收入。流转后，东淀村、潘套村可以实现集体年租金收入近100万元，村集体收入殷实了，村民从中大为受益。同时，休闲农业生态园的开发建设吸纳了十里八乡百余名村民就业。大伙儿离土不离乡，就业有保障，收入也提高了。
[案例3]增加的不仅仅是收入
一提到通过农交所进行土地流转，宝坻方家庄镇碱场村的村民无不竖起大拇指，他们甚至是这方面的义务宣传员。
2014年7月9日，该村1818亩农村土地流转项目，通过农交所网络竞价平台流转。村民王女士告诉记者，这之前，村里农户有自个儿流转承包地的，平均价格在600元/亩/年左右，最高也没超过700元。而通过委托集中进入天津农交所流转，实行网络竞价，流转价格居然达到了1000元/亩/年！这搁以前真是想都不敢想，农民仅凭这个每年就可以增加收入60多万元。不仅如此，通过委托流转这种形式，把一家一户的承包地成方连片地集中起来，经统一整合沟渠、田埂、工作路后，“实际流转面积比农户承包面积增加了180亩，每年村集体收入也可增加18万元”。
增加的不仅仅是收入，农村的干群关系也较以前和谐了。村民们说，土地流转前，委托的土地最终能以什么样的价格转出，大家可以说是各怀期待、众说纷纭。另外，在流转过程中村干部会不会优亲厚友、从中取利？一些人也心里打鼓。而进场交易把价格的决定权交给了市场，整个流转过程完全在阳光下运行，村民们疑虑尽失、心服口服，干群之间也由此增进了理解和互信。
记者在田间地头看到，土地流转后，通过统一整治、统一规划、统一种植品种，田野变得纵横有序。眼下适逢农作物生长时节，放眼望去，一派迷人的田园风光。村民还介绍说，通过机械化耕作，杜绝了令人头疼的焚烧秸秆现象，一家一户秸秆堆放问题也不存在了，这里天更蓝水更清，空气也较以前甜润了。
记者手记
工业化城市化背景下，农民的出路到底是什么？
著名经济学家周其仁认为，如果不能进一步促进农地转让，很难解决“三农”问题。中国农业GDP占比10%，未来趋势是农业份额会越来越少，但农村常住人口比例却高达48%，“必须要让农村劳动力、居民比重跟农业份额比较接近。”如果大量劳动力出不去，黏在那块土地上，将来的城乡收入是平衡不了的，“光靠财政去补贴农民、农业是补不长的，最后还是要靠市场原则让农民富起来”。其中一个重要的方向，就是要让农村劳动力流转更加流畅，让农民转向收入更高的产业领域，因此，农村土地等要素也要更加流畅地流转起来。
眼下，在经济活动中“要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中的作用”已成共识。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无外乎两点：一是把权利划清楚；二是权利在市场价格引导下开始发生变化，从利润、效率低的转向利润、效率高的，因此，土地大规模流转乃大势所趋。那么，如何流转？“宝坻模式”提供了一种比较成熟的路径，即通过统一规范的产权平台进行土地等产权流转，由此产生的一系列积极效应看得见摸得着。
哪些产权可以上平台进行交易？
天津农交所相关人士告诉记者，凡是法律没有限制的品种均可以入市流转交易，“流转交易的方式、期限和流转交易后的开发利用要遵循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现阶段本市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品种主要包括：
1.农户承包土地经营权。是指以家庭承包方式承包的耕地、草地、养殖水面等经营权，可以采取出租、入股等方式流转交易，流转期限由流转双方在法律规定范围内协商确定。
2.林权。是指集体林地经营权和林木所有权、使用权，可以采取出租、转让、入股、作价出资或合作等方式流转交易，流转期限不能超过法定期限。
3.农村集体资源性资产。是指农村集体所有的“四荒地”(荒山、荒沟、荒丘、荒滩)、坑塘水面等资源性资产的使用权。采取家庭承包方式取得的，按照农户承包土地经营权有关规定进行流转交易。以其他方式承包的，其承包经营权可以采取转让、出租、入股、抵押等方式进行流转交易。
4.农村集体经营性资产。是指由农村集体统一经营管理的经营性资产(不含土地)的所有权或使用权，可以采取承包、租赁、出让、入股、合资、合作等方式流转交易。
5.农业生产设施设备。是指农户、农民合作组织、农村集体和涉农企业等拥有的农业生产设施设备，可以采取转让、租赁、拍卖等方式流转交易。
6.小型水利设施使用权。是指农户、农民合作组织、农村集体和涉农企业等拥有的小型水利设施使用权，可以采取承包、租赁、转让、抵押、股份合作等方式流转交易。
7.农业类知识产权。是指涉农专利、商标、版权、新品种、新技术等，可以采取转让、出租、股份合作等方式流转交易。
8.其他。包括涉农资产处置、涉农资产收益权、农村集体建设项目招标、产业项目招商和转让等。
谁有资格进场交易？
根据已出台的国家和本市相关意见，凡是法律、法规和政策没有限制的法人和自然人均可以进入市场参与流转交易，具体准入条件按照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执行。天津农交所相关负责人张凯告诉记者，现阶段市场流转交易主体主要有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和农户、农民合作社、家庭农场、农业企业等农业经营主体以及其他投资者。农村集体经济组织处置规定标的额以上的农村集体资产资源、开展工程项目招投标，要在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公开进行，具体标的额由各区县人民政府根据本区县实际情况研究确定。
必须强调的是，农户、农民合作社、家庭农场、农业企业等拥有的产权是否入市流转交易“由其自主决定，任何组织和个人不得强迫或妨碍自主交易”。农村产权流转交易市场要依法对各类交易主体的资格进行审查核实、登记备案。“产权流转交易的出让方必须是产权权利人，或者受产权权利人委托的受托人”。除农户宅基地使用权、农民住房财产权、农户持有的集体资产股权之外，流转交易的“受让方原则上没有资格限制”，外资企业和境外投资者按照有关法律、法规执行。对工商企业进入市场流转交易，要依据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加强监管和风险防范。
